第1章(1 / 1)
雨淅沥而下,不断冲刷着办公室外的棕榈叶。
在这个天里,饶是舰娘,也并不喜欢出海。
办公室内,属于我的使魔的那一张桌子上,文件早已堆积如山。
这是他离开的第十一天。
我不由得有些焦躁,并非因为是身为魔女的我——奥古斯特·冯·帕塞瓦尔——竟然要屈尊为我的使魔去处理这一份份繁琐的公文。
实际上,作为使魔的秘书舰,我倒也有好好完成我应尽的职责。
我的使魔有着规模相当大的港区,大到港区的宿舍楼都能按照阵营去分配。尽管如此,与我的使魔缔结了契约的,有且仅有我一位而已。
当然,在我担任秘书舰的职位之前,这个位置一直是由俾斯麦来做的,也是她带着我熟悉着秘书舰的事务。
拜她所赐,至少在履行职责这方面,我自信有俾斯麦七成的能力。
使魔桌子上那堆积如山的公文,已经是我不断筛选之后的结果了。
能够让秘书舰自己处理的,我自是已经处理完毕,剩下的那些,全都是我无法庖代的、必须经由港区指挥官亲自确认的内容。
他已经十一天没有回来了。
我能感觉到,不安的情绪已经开始在港区里滋生。
我必须冷静下来,港区指挥官不在,按例就是秘书舰代管港区的全部事务,一旦我手足无措,整个港区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他本该在第六天回来。
那是一场似是普通——只是路途稍远一些的会议——因此他只带了一位舰娘随行。
马可波罗。
让她随行的建议是我向使魔提出的,一方面,我和她在彼此诞生后不久就互相认识了,我确信她的实力足够保护指挥官避免意外情况发生,另一方面,若是指挥官不在港区,她多半会解放自己的天性开始指点江山,让我有些不胜其扰。
当然,毕竟人无完人,我自己也何尝没有一些性格上的缺陷呢?
何况,我也觉得这并非算得上什么缺陷,毕竟有时我向她求助时,她总能不假思索便给出近乎无可挑剔的解答,就像是话本里那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一般。
也许我应该承认的是,往往那时候夜半虚前席的都是我,毕竟她的知识似乎就像大海一般浩瀚无垠,只消稍稍点拨几句便能让我受益匪浅。
然后第二天,我便会因为前一天和她聊得兴起忘记了工作而忙的脚不沾地。
姑且说一句题外话,我当时还特意为六天的分别准备了一些“小惊喜”,原本是打算等到使魔回来之后缠绵时用的。
可现在,那还是去他妈的小惊喜吧。
第七天,他没回来——在大海上,延误是常有的事,但我隐约中感到有一些不安,在处理完事务后,我便偷偷找到了俾斯麦,拜托她做好准备,带着铁血的姐妹们前去搜寻指挥官的踪迹。
然而第八天,风云变幻,原本晴空万里的海面从那一天起,便被风暴席卷。
在狂风骤雨中,即使是舰娘出航,也是十分危险的,因此搜寻工作只能作罢。
来自陆上的文件并不会被风暴阻挡,我只能在惨白的灯光中,继续着我的工作,期待着黑云能够散去。
第十三天。
在我再三的请求、以及她自己的权衡之后,凌晨时分,俾斯麦终于是让Z23她们两人一组,以港区为中心,螺旋向外,去搜寻指挥官的踪迹。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借着夜灯的微弱光亮,呆呆地看着另一方枕头。
即使闭上眼睛,思维也只会像蜘蛛网一样不断发散,根本没法沉入梦乡。
好在如果偶尔一天不睡,也不会对第二天的精神有太大的影响,因此我最终还是决定换上衣服,撑着伞,踱步到了港区外的栈桥上。
区域内空空落落的,属于使魔的小艇并不在这里。
风雨未歇。
一开始,我还能偶尔感知到几位同伴在不远处经过——这时的搜寻航迹还没有离开太远——但到达平明时分时,我已然察觉不到她们的位置了。
“奥古斯特?”
我听见了俾斯麦的声音。
转过头去,她正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同样撑着伞。
穿着的是那套她一直抱有一种独特感情的军服。
“嗯。”
我只是如此回应了一句。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担心指挥官?”
“是的。”
“今晚心情怎样?除了失眠外,是否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呢?”她像是突然唠起了家常,这不太符合她一贯的说话习惯,我如此想到。
“只是有些失眠罢了,除了心中有些不安以外,倒并没有什么不适。”
“指挥官的性命是无虞的。出海两周杳无音讯确实让人放不下心来,但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也就不要过于担忧了。毕竟,指挥官不在,现在的港区就靠着你了。”
“我明白,但我没有不适,代表着指挥官这是为何?”我努力保持了冷静,俾斯麦前辈是不会无的放矢的。
“奥古斯特,你是三年前来港区的,我没说错吧?”
“是的,那时候使魔刚满二十岁,用他家乡的话说,刚到及冠之年。”作为一名合格的魔女,我自是记得这么一件事。
“那时我还和马可波罗一起在前线的大本营作战,而指挥官……”
“那你是否想过,我陪在指挥官身边多久了呢?”
“啊,我一直以为您是在他进入海军学院之后结缘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二十三年。”没有再花时间让我胡乱猜测,俾斯麦直接公布了答案。“他是天生的指挥官。”
“原来如此……我确有听闻这种情况。这样我便算是放心了。”那是一种我听说过的情况,有些指挥官本身就是与舰娘一同
见我放下心来后,倒是俾斯麦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俾斯麦前辈?”
“不,只是有点好奇……你和他都做了那么多次了,奥古斯特,你真的没有意识到……你们中途从来没有休息时间吗?”
我感觉到全身血液涌向着头部,如果站在她的视角,以舰娘的夜视力,估计已经发现我的脸上已经红了一片。
“俾斯麦……前辈。溜墙根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我努力正色道,这种时候,一定要抓住她话里的一点破绽,至少抢到道义上的制高点。
“没办法,谁让我对你俩还有些放不下心来呢?毕竟一边是我看着长大的指挥官,一边是我可靠的后辈。所以还望原谅我这一点点僭越的行为吧。”她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那么,我就回去休息了。哎呀,年纪大了,还是要保证睡眠才好。”
但是她刚刚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
在她转身时,好奇心最终战胜了那似乎有些多余的羞耻感。
于是我抓住了俾斯麦的手。
“怎么了?奥古斯特。”
“那个……正常情况下……是要休息的吗?”
俾斯麦终于是回房间休息去了,我还是决定撑着伞站在码头的栈桥上,等待着天边朝阳的升起。
兴许还有我所等待的使魔的归来。
萧萧的雨声彻夜不绝,直到平明时分,一抹鱼肚白出现在了天边时,我才注意到,有整夜都在海上搜寻的同伴们回来了。
回来了?
“奥古斯特,奥古斯特!”走在最前面的是Z35,虽然这孩子总让我感觉有些傻里傻气的,但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我提起来的心竟是放了下来,“找到啦,我们找到啦!”
“找到指挥官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我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冷静。
“嗯,但是,但是,指挥官发着高烧,马可波罗前辈说让我们赶紧叫医生。”
冷静,冷静,我要冷静,指挥官回来就好,当务之急是赶紧联系救护车。
“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县里的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来,辛苦你们了,先去休息吧。”
送走Z35后,我取出手机,拨打了911,接线人员睡眼有些惺忪,不过听到目的地是港区后,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精力充沛。
“有劳了。”
我终于是挂了电话,按照以往的速度,清晨的话,二十分钟内救护车就能赶到……
该死,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指挥官大概还有多久回来。
不知多少次,我望向Z35回来的方向,产生了要不要踏入大海去接指挥官。
“奥古斯特,一定要记住,你是秘书舰,指挥官不在的时候,你更要肩负起你的责任。”
我想起了俾斯麦前辈的教导。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我似乎那一轮红色的旭日中,看到了几个小点。
眨了眨眼,我这才确信:
我没有看错,他们回来了。
我很难想象马可波罗和指挥官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来时,我只看到了彼得史特拉塞抱着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的指挥官,还有努力维持着舰体马可波罗——她舰体上的主炮有着很明显的损坏痕迹,估计已经受损一周以上了。
稍加观察两番后,我愈发确定她在主炮受损的那场战斗里没有直接沉没简直是一个奇迹——舰体中部,有两处骇人的大洞,直接暴露出了内部因为爆炸而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舱室,这恐怕还是紧急恢复后的结果了。
让我放下心来的是,至少她现在的魔方波动已经稳定下来,休养一段时间后应当就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指挥官,我带回来了。”尽管如此狼狈,她的脸上依旧有着一副得意的神色。“怎么样,我说了,奥古斯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