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返（1 / 1）

＊＊＊ 精灵庭园 ＊＊＊

“我……遵从女王大人的命令……女王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莫拉来到精灵庭园女王的御前，请求调动部队的许可，却在女王面前呆立不动。

“为了救出尤尼”……这个愿望未能说出口，她带着诡异的松弛笑容，眼神空洞地重复着。

“尤尼·米奈一经发现，立即杀死。丹塔利昂……那个男人拥有将其他种族的女子变为魔物并使其臣服的诡异异能。也就是说，尤尼如今与那个男人一样，是玷污这片森林的敌人……毫不留情，杀死她。”

“啊……呜……不……！”

“杀死她……这是『命令』。尤尼背叛了精灵。她是你必须杀死的敌人。明白了吗？”

“呜……尤尼是……敌人……必须……杀死……”

莫拉美丽的面容微微扭曲，发出痛苦的声音。

然而，当女王轻轻吹出一口气，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松弛的笑容。

“你的使命是什么？”

“是……尤尼是背叛者……一经发现……必须……杀死……”

言语化为力量，力量化为命令。女王的敕令本身化作一团漆黑的瘴气，侵蚀着莫拉。

一种禁忌之术，抹杀了莫拉的思维、语言、情感以及她的个性……这种邪恶的毒言，与丹塔利昂的“主从之仪”性质不同，彻底支配了她的存在。

站在女王身旁的菖蒲队芙蕾西亚四人也散发着类似的浑浊气息，注视着莫拉被操控的过程。

“没错，就是这样。还有，莫拉，你不得考虑撤退。杀死尤尼后，立即搜索恶魔并将其消灭。途中若有碍事的暗精灵，也一并杀死。战斗至死为止。即便手臂断裂，双腿被斩，生命尚存一刻，就要将刀刃对准敌人。”

“是……战斗至死……绝不……撤退……”

“呵呵……虽然我认为你绝无可能获胜，但若你真的消灭了所有恶魔，就在现场自焚自尽。不能留下你成为我『木偶』的证据，明白吗？”

“是……女王大人……”

面对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命令，莫拉毫无反抗，只是如傻子般重复着。

她那美丽的湛蓝色瞳孔被染成血红，早已失去理智。

“去吧。还有，永别了——莫拉·赫利克劳特。”

“是，女王大人。”

莫拉转身，迈步离去。

“尤尼……杀死……必须……杀死……恶魔……全部杀光……”

她喃喃自语，铃兰队队长消失在她自己制造的传送门中。

她的步伐诡异，仿佛被无形的线操控的傀儡。

＊＊＊ 暗之庭园一角·影爬悬崖 莫妮卡与里昂一行 ＊＊＊

从藏身处出发，以恶魔的步伐约走了1800步，莫妮卡带领一行人来到一座陡峭的悬崖顶端。

昏暗的视野中视线不佳，但凝神细看，仍能看到悬崖中部。

一行人小心探头，注视着莫妮卡所指的方向。

“看，那个，看得见吗？”

“什……那是什么……”

在悬崖中部，恶魔们的视力勉强能及的距离，出现了什么……

夜视能力最强的里莉斯凝神细看，最先发现那是五名全副武装的暗精灵。

奇怪的是，五人中没有一个有动作的迹象，甚至感觉不到敌意或战意。

“诶……”

难怪他们一动不动。

一个男子的头颅如爆裂的葡萄般被砸碎，两个男子胸口被开了巨大的窟窿。

剩下的两人，一个女子被尖石连同内脏刺穿而死，另一个女子仅剩上半身，勉强挂在悬崖上，已然毙命。

这些化为无声肉块的人，个个死状都堪称“惨杀”。

“那些是奥瓦尼乌斯大人的私兵。全都经过精灵魔法强化，拥有与使用『誓约』的尤尼相当的力量，但看这样子……还是被干掉了。”

五人。拥有与尤尼同等歼灭力的暗精灵的惨烈下场，让恶魔们的表情更加凝重。

“里昂？除了一个人，武器上都没沾血，铠甲上也没有战斗痕迹。估计几乎是一瞬间被干掉的……”

“暗精灵之间的情仇争斗……应该不可能。那么，必然是白耳精灵已经来到这边。”

“其中一人勉强反击——成功打出一击，但被压制了……大概是这样。”

迅捷、强大，且毫不犹豫。对方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

他们的生命被极其暴力的手段夺走，这一点显而易见。

“如果精灵派出一整支队伍通过大型传送门来到暗之庭园，我肯定会察觉。对方最多一两人……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菖蒲队，但她们绝不会离开女王。所以……”

现在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必定是另一个精灵。

莫妮卡神色凝重地为五名暗精灵默哀后，转向里昂，继续说道。

“还有，这个。魔法师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

她指向与悬崖相反的方向，通往此处的路上的一块石头。

一块圆润到可坐的岩石上，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滴落的血迹形成了一摊血泊。

“是血迹。而且很新鲜，血腥味还在。”

“这是精灵的血。但被某种奇怪的术法侵染。用我们的话说……那个……『被玷污的血……』”

被玷污的血……也就是说，像现在的尤尼一样。

由于外来因素混入杂质，变得“不正常”。

尚未干涸的血泊表明，这场惨烈的屠杀几乎与里昂等人擦肩而过。

“刚才那堆尸体的制造者留下的吗？为什么不止血？”

“……因为……无法止血……的状态……”

像研究者般凑近血液的琉琉，嗅了嗅气味。

她似乎察觉到血腥味中夹杂的异样酸味。

“……接近毒……但……琉琉的知识里没有……魔法制造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精灵和暗精灵的知识里，没有这种魔法。所以才奇怪。”

“这个气味……琉琉……讨厌……头痛……让精灵发狂……讨厌的气味……”

既非精灵也非暗精灵的产物。也就是说，这不是森林原有的东西。

但外人将魔法制造的毒物带入森林，也不太可能。那么，是谁？

在无解的问题面前，一行人皱眉思索，又一人神色严肃地靠近血迹。

“因为这不是草木来源的毒。恐怕是某人从自身体液……酿成的。”

——是尤菲尔。

体内积聚大量毒素的她，对多种毒物有完美抗体。她坐在血泊前，沾了点血迹，舔了舔。

“唔……”

“怎么样？”

“是的。这种味道的毒，我以前品尝过类似的东西。至少对我无效。”

她在口中反复品尝后，咽了下去。看来对她确实无毒。

里昂站在神色自若的尤菲尔身旁，低声问道：

“……是他们……吗？”

“抱歉，丹塔利昂大人，暂时无法断定。但让我再探查一下记忆。希望能再给我点时间。”

他们……那些人总在暗处活动，或窥探里昂等人的动向。

即使身处森林的暗世界，他们也可能在某处筹划下一步。

“里昂，接下来怎么办？先回藏身处？得给尤尼……喂点吃的了……”

里莉斯提议，似认为大祸已过。

暗精灵轻易被杀令人不安，但继续放置尤尼也不好。

应该先回去，制定下一步计划……然而，与里莉斯的预期相反，里昂轻轻摇头。

“……没必要。因为对方会自己过来。”

“诶？”

“『全体，躲到琉琉身后！』”

事发过于突然。

里昂的大吼震动耳膜，两名恶魔与莫妮卡条件反射般躲开。

“<精天城砦Citadel>！”

精灵魔法无需长篇咏唱。只要能熟练操控纯粹魔力的精灵，就能瞬间展开巨大结界。

琉琉的术式比在皇都时更精进，形成穹顶状结界包裹所有人，隔绝外界一切。

——没有攻击的迹象。不像尤尼那时，有大量白光箭矢。

但突然弥漫的黑色迷雾，将里昂等人笼罩在比夜色更深的黑暗中。

“这是什么……”

“嘘……莫妮卡，安静。”

“……”

什么也看不见。结界外一步已被黑暗吞噬，莫妮卡惊恐地抽出短剑。

魔素浓度高到可视化，滞留不散。

包围里昂等人半径五步的炭黑色迷雾，像是有人向他们投掷了强大的魔素。

恶魔们迅速举起武器，背靠背组成阵型。

情况非同小可。敌人不知从何处来。

沉默、紧张、寂静。风声骤停，甚至能听见吞咽唾沫的声音。

空中的精灵们一齐逃散，黑暗中一人如融化般现身。

“那家伙是……”

青银色的头发，身高比尤尼更高的大美人。

与尤尼相同的、但略向后伸展的耳朵与美貌，是人人艳羡的地上至宝——精灵族的特征。

然而——

“是莫拉。但……”

“是的，状态不对。”

她赤裸的双剑沾满血迹，胸甲也被染红，失去原本的光泽。

充血的瞳孔表明她已丧失理智。

“恶魔……找到了……杀杀杀杀……”

“可恶！”

一确认目标，莫拉如莉莉丝般猛踢地面，发起突袭。

她带着空洞的笑容，口水滴落，猛击琉琉的坚固结界。

“杀……杀……杀死恶魔……”

与其说是斩击，更像是“用钝器砸碎”的凶猛一击，薄橙色结界被击出裂痕。

“呜……！”

“琉琉酱，没事吧！？”

“琉琉，别勉强！”

简直像野蛮人。即便有魔力强化，精灵魔法的结界竟被正面物理击碎……

勉强挡住初击的琉琉，因体内逆流的痛楚呻吟。

“主人……已经……撑不住了……”

“莫妮卡！想拉开距离！能炸飞她吗！？”

“试试看！魔法师，你得配合我！”

莫妮卡迅速挥指编织魔法，里昂手臂燃起炽烈火焰，莫妮卡从魔法阵召唤出深红藤蔓，两人对视，意图已通。

“琉琉，解开结界！<喷焰Deflagration>！”

“<精天妖花Flora Bomb>！”

琉琉解除结界的同时，两人齐发魔法。

喷发的火焰缠绕莫妮卡制造的挥发性气体植物，朝莫拉引发连锁爆炸。

“咕咕咕……！”

爆炸声接连震动空气，照亮黑暗。

本应将目标炸飞的气化爆炸……堪称炸弹的魔法。

但爆炸初响，莫拉翻身跃起，在空中拉开距离。

肩头被火焰擦过冒烟，却似乎没受太大影响。

“杀……杀……绝不撤退……全部杀光……！”

“什么，刚才莫拉那傻子一样的怪力……精灵有那么大力气？”

“别问我！当然不可能。明显是被危险的力量操控了。”

里莉斯和莫妮卡额头冒冷汗。

琉琉的屏障被单人一击破坏，精灵绝无此能力。

不顾陷阱或诱导，碾压而来的对手，是琉琉最不擅长的类型。

只能以更猛烈、更果敢的攻击对抗。

“好！那让莉莉丝酱来会会她！莫妮卡酱，夹击！”

“啊啊，忙死了！我也不想死啊！”

莉莉丝边抱怨边以不逊于她的速度疾冲，莫妮卡紧随其后。

不容目视的夹击……左右两剑从死角袭来。

里莉斯稍先到达——从背后锐利一击，紧接着莫妮卡从莫拉前方盲点低姿斩击……无法躲避。

莫拉双手下垂，顺握双剑，挡得住莫妮卡却挡不住莉莉丝的刀。

但若躲避任一方，姿态必将大乱。两人不会放过这机会，胜负似乎已定。

“杀……杀！”

“诶？”

“哈？”

——谁能料到，有人会扔下武器，“徒手”抓住背后莉莉丝的胸口。

震惊的莉莉丝被抓住、举起、甩出……毫无还手之力，被与她近乎等高的莫拉用力抛出。

带着冲势的莉莉丝无法停下，更未料到会被超越她的速度反应——她以怪姿被抛向夹击中的莫妮卡。

“啊啊啊啊啊啊！？”

“莉莉丝！！”

尤菲尔和琉琉分别救下险些坠崖的两人。

被伸缩网状植物“根无葛”缠住，免于坠落的莉莉丝苦笑，痛感剧烈。

“哈哈……我竟然被力量压制？那是『誓约』吗？好痛……”

“也是『誓约』的一种……但不仅如此。那精灵把全部生命力转化为攻击魔力。”

“但……不是她自己的……意志……莫拉周围的精灵……在悲伤……”

琉琉看到，莫拉背后有一个浅笑的影子。

无疑有幕后黑手。但此刻挡在恶魔前的莫拉，绝不会放过他们。

她咬牙切齿，喃喃着危险的言辞，眼中只有杀戮的魔兽。

结界被破，魔法被躲，速度取胜的剑被更快速度封杀。

莉莉丝插刀于地，踉跄起身，迟迟无法决定下一步。

里昂亦然。

“尤菲尔，怎么才能停下她？”

“——很遗憾，恐怕……不可能……”

叶魔族的尤菲尔拥有异能——“诊察”。

通过观察瞳孔感知体内魔力流动，她似乎也观察了莫拉。

“她体内的魔法回路已多处破坏、烧断。除非杀死施术者，否则无法停止……”

“施术者……不在这里……莫拉不到杀死……不会停下……”

尤尼尚未堕落，里昂考虑将目标转向莫拉。

但她此刻流着血泪，毛细血管渗血染红皮肤。

“即便按您的方法停下，她也无法恢复为莫拉。那是『那种东西』。”

眼前是牺牲莫拉诞生的怪物，已非莫拉。

究竟是谁，为何如此？——里昂沉思。

通过排除法，明白这只能是女王的手笔。

但这太短视。伤害精灵会波及暗精灵，反之亦然。

因此，最初无需订立“若不损森林，可攻击暗精灵”的契约。

（我明白女王只视精灵为棋子……但似乎还有其他隐意。）

真正的目标——是里昂的精灵之珠。——真是如此吗……？

“哼……看来我低估了那女人的顽强。”

这时，尤菲尔先于里昂行动。

“丹塔利昂大人，疑问已全部解开。”

如优雅舞姬，她滑过翻起的地面，叶魔族始祖的恶魔迈步前行。

花青色头发带着透明光泽，随风飘扬。她足踏之地，植物萌芽，开花。

“因缘总是执着不放……看来这是我必须斩断的恶缘。”

生于“魔界最弱”种族，多次死亡又复活，尤菲尔走到今天。

终成魔界“不灭将军”，仅凭名号让魔族臣服。

即便如今化身普通旅魔，她仍是名副其实的纯血魔族。

在里昂的仆从中，唯有她拥有超越伊琳娜的无限魔力。

尤菲尔妖艳一笑，歌唱般编织魔法。

“魑魅聚集，颂扬春日，绽放吧绽放，<爪红乙女>。”